对发展我国信用服务市场的若干思考

北京大学中国信用研究中心

一、    信用服务市场的基本属性：垄断竞争性市场

信用服务市场不同于一般金融服务市场，由于市场主体的资源禀赋条件不同，造成产品和服务是高度差异化的。信用产品和服务最终是围绕具体市场主体及其交易活动展开，例如张三的信用评级结果，不能代替李四的信用评级结果。张三某次在金融交易中的评级结果，不能替代他在交通出行领域购票或租赁的评级结果。需要注意的是评级结果的应用应该做到尽可能完整和全面。

在不同经济领域，能够提供信用服务的企业数量相对较少。随着互联网和数字经济的发展，交易主体对信息的主动共享，转变为交易痕迹和信息的自动留存。互联网企业基于平台优势和技术优势，积累了用户大量的交易数据。初步具备了利用这些交易数据在该交易领域提供信用服务的能力。由于网络效应的存在，一个领域内部常常出现垄断或寡头垄断现象。因此，从整个信用服务的市场看，信用服务市场呈现垄断竞争状态。不同的信用服务企业，有不同的数据来源和数据类型，服务于不同类型不同领域的市场交易活动。

二、    信用服务市场的主要目的：降低不确定性

在交易活动中，交易主体往往面临平等性和不确定性的双重处境。即双方的法律地位和权利义务关系是平等的。但是，由于享受权利和履行义务之间在时间上的分离，双方面临的不确定性（风险）是不一样的。交易一旦开始，先履行义务后享受权利的一方面临更大的不确定性。以借贷活动为例，借贷关系形成后，针对这笔交易，借出资金的一方（债权人）面临的不确定性远远大于借入资金的一方（债务人），甚至面临本金和利息全部无法回收的风险。

信用服务市场内生于经济体系中。随着经济活动范围的扩大，经济主体的流动性、交易活动的复杂性和风险性都在增加。为了降低市场主体面临的巨大不确定性，先履行义务后享受权利的一方往往主动进行制度创新，共享交易信息（让渡出部分信息所有权，形成一个第三方信息数据库），信用服务市场应运而生。

信用服务市场是经济体系的软性基础设施，是一般市场的基础和保障。信用服务市场主要通过开展信用征集、信用咨询、市场调查、资信评级、信用保险、信用担保等活动，降低市场交易中市场主体面临的不确定性，促进市场交易的顺利完成，推动市场经济有序、健康运行。

三、    信用服务市场的管理服务：独立第三方征信原则

无论市场主体还是政府监管的要求，坚持独立第三方征信，可以有效防范征信活动中的利益冲突，是国际公认的征信准则。

借贷信息原本是各个金融机构的私有信息。为了促进金融业的健康发展，国家通过行政的力量，建立起了国家金融信用信息基础数据库，这是国家通过强制化解了持牌金融机构信息私有和第三方征信之间的矛盾。在企业征信中企业向第三方评级机构开放自身私有信息，
获得信用评级，这是市场力量化解了企业信息私有和第三方征信之间的矛盾。对个人征信而言，在金融领域之外，大量的个人信息并没有被个人掌握，而是为相关领域的互联网公司或科技公司掌握，出现了信息的私有者和信用评级者合一的现象。例如，滴滴公司拥有乘客的出行数据，通过数据和某种算法给出了乘客的出行信用分。

我们认为，化解管理服务矛盾，（降低平台风险）一个可行的路径是:：数据所有权由平台变为个人，让个人拥有并能自由处置自身的数据集。例如，乘客能从滴滴账户端口下载自身的出行数据集，并交由第三方进行信用评估。

四、    信用服务市场的成熟条件: 既相互补充又相互隔离

信用关系归根结底是人与人之间的活动，个人信息保护是信用服务市场基本原则。对于信用信息，既要防止出现“孤岛林立”“数据碎片化”的隔离的状态，也要杜绝出现“一片汪洋”，数据完全自由放任的状态。

人民银行运维的国家金融信用信息基础数据库，基本做到了在全国范围内实现持牌金融机构放贷业务的全覆盖，对整个金融市场的借贷活动提供信用服务支持。可以说，信用数据来源于金融，服务于金融。在“网约车”领域，滴滴平台积累了乘客和司机的出行数据，对乘客和司机都进行了信用评级，也可以说数据来源于出行，服务于出行。但是，是否需要把出行数据用于金融交易信用服务、或把金融数据用于出行数据服务? 例如，因为张三有一笔出行交易尚未付款，银行是否可以拒绝给张三贷款? 反之因为张三信用卡还款逾期，滴滴公司是否可以能调低张三的出行信用分? 我们认为，有必要实现不同类型数据的相对隔离，谨慎对待跨领域数据的信用服务，否则容易造成数据过度采集，不利于个人信息的保护和市场秩序的维护。
五、信用服务市场的制度建设: 发挥市场主导作用和加强政府引导监管作用

未来我国发展信用服务市场制度建设，一个重要前提是要把握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明确双方的边界。可以从责任、目标、秩序等多个层次认识信用服务市场制度建设的内涵。

信用服务市场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要充分发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和加强政府引导监管作用。例如，人民银行征信中心作为全球最大的征信机构，实现了对个人在持牌金融机构负债信息的全覆盖。但在全部市场交易活动中，存在着大量对信用服务的需求，民营征信机构有广阔的生存空间。政府要通过立法手段促进个人信息保护，通过制度建设建立信用服务行业相关服务标准，推动多元化信用服务市场的公平竞争和有序发展。

（完）